“接着说！”他沉声喝道，嗓音凛凛如风，“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死之前一起说完！”
严佑在他身后，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望着男人气势惊人的背影。
谁能想到，在西装包裹的深沉城府之下，竟隐藏着这样血腥暴力的一面！
他是知道厉总从小练过近身格斗的，却从未见过一次。厉总连发脾气都极少，更不会亲自动手。
霍东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我帮你把后患除去，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我留着你才是后患！”厉见深拎着他，又猛地将他的脑袋按在地上，“既然你不惜命，那我成全你！”
那一刹，严佑仿佛听到了骨头生生被砸断的声音。
他吓得心惊胆战，想上去拦，却又被这股荡涤一切的气场隔开在几米之外，根本不敢靠近。
“纪窈肚子里那个孩子，不是你的后患吗？”被扭歪了脖子的霍东来竟然还在笑，他磕了药，神志不清，一直嘻嘻哈哈的，“我替你除去了，哈哈哈哈哈……厉见深，你的孩子死在我手上了……”
这下，连厉见深的动作都滞住了。
像是囿于泥潭里的困兽，四肢沉甸甸的，忽然动弹不得。
唯有那双眼睛，像一对雾气弥漫的深渊，漆黑无底，跌进去就是粉身碎骨。
“你，说什么？”他一字一顿地问。
语调似乎没什么稀奇，屋里的所有人却都同时感觉寒意爬上了脊背。
孩子。
什么孩子？
严佑懵了。
电光石火之间，厉见深最先想到的是刘医生唯唯诺诺、心虚闪躲的脸！
而后，是视频里，女人绝望悲伤的那一眼。
她恳求的话如今像利刃一样，全都扎回了他心里，一刀一刀，翻起皮肉，深可见骨。
厉见深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几乎不敢回头去看被他搁在地上的女人。
他知道她已经昏厥过去了，却还是恐惧这一回头，会看到那悲伤绝望的眼神。
明明，他是下定了决心，不要这个孩子的。
此刻不可解释的慌乱又是什么？
薄薄的衬衫下，男人小臂上紧绷的肌肉、凸起的青筋清晰可见。
严佑看到他缓缓攥了个拳，骨节之间咯吱作响、他再也不能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了，连忙上前：“厉总，不要再冲动了，警方快来了，我们还是——”
男人无动于衷。
他咬牙，换了种说法：“厉总，带太太去看医生啊！”
男人这才有了反应，从地上站起来，也不忘将霍东来一起带着。
他不着痕迹地深呼吸，冰冷的空气沉入肺腑，让男人充满张力和暴躁的轮廓，肉眼可见地冷静了下来。
可声音依旧沉鸷：“把里里外外都给我收拾干净，人交给警方，说是我交代他们好好关照的。”
严佑松了口气：“是，厉总。”
“救护车还没来？”
“在路上了。”
厉见深跨上一步，再次半跪在地上，小心地抱起了纪窈。
地上的血迹他已不忍去看。
“厉总，那……霍东来呢？”
厉见深看了他一眼，目光沉蕴狠戾，“带走。”
……
纪窈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她缓慢睁开眼睛，入眼皆是一片苍白的颜色。
她抬手，想揉揉发胀的额角，身边却有人攥住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
“别乱动。”
这声音，让纪窈心底战栗。
她转过头去，看到了男人英俊棱角分明的脸，眉目如旧，又好像与旧时有所不同。
纪窈愣了几秒，哑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你想被霍东来绑去江城吗？”他面无表情。
一句话，将纪窈的记忆瞬间拉回到了那个恐怖黑暗的场景中，她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
“胆子大了，纪窈。”男人的语气里镌着怒意，显而易见的怒意，甚至不需要仔细辨别，“逃跑的时候只惦记着怎么防我，脑子全用在我身上了，嗯？”
“我……”纪窈嗓子里梗着什么，说不出话。
她的脑子很乱，又想知道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又害怕那个结果，是她不能接受的。
厉见深就这么淡淡注视着她，片刻后，道：“你和他什么都没发生，医生检查过了。至于霍东来，他在我手里。纪窈，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寥寥数语，直击纪窈心底深处。
说不上理由的，她只是突然很想哭。
他冷漠地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尽管行为是好的，但俊脸依然没什么温度，“还想问什么？”
纪窈想问孩子。
医生检查完了，那是不是，他也知道孩子的事了？
她抿着唇，很久都没开口。
最后是厉见深开门见山：“纪窈，这个孩子不能留。”
纪窈闭了下眼，果然。
两行清泪从紧闭的眼眶滑落。
厉见深也没想到这孩子这么顽强，也或许是霍东来磕了药胡言乱语，总之，它还完好地生长在纪窈肚子里。
纪窈醒来之前，医生拿B超结果给他看了，厉见深从照片上看到了圆圆滚滚的小家伙，也就一拳之大。
他握拳，好似能想见一般。
随着这个动作，手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
厉见深眉头微蹙，不是因为伤口，而是因为听到纪窈说：“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他不答反问：“你就是因为它非离婚不可，独自一个人跑到云城？”
答案明摆着的，也不用纪窈回答。
厉见深冷笑了下，心头怒意逼近了理智，“你不是说和我没有爱情，更不会有孩子？这话都谁说的？”
纪窈再次睁开眼，脸色苍白如纸。
她想了想，尽量有条理地道：“对不起厉见深，我不该瞒你，我保证，绝对不会拿这个孩子去打扰你和沈曼白。倘若你不信，我们可以签协议，它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要说她现在不紧张不害怕，也是假的。
但纪窈却发现，这种恐惧远不如昨晚面对霍东来时，那么来势汹汹。
它更像是鸩毒，无声无息，无药可医。
【我保证，绝对不会拿这个孩子去打扰你和沈曼白。】
厉见深脑海里响起女人昨晚昏迷前的呓语：我把他还给你，我把厉见深还给你，我再也不敢了……
心口蓦地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