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阿公和苏阿婆两个人忙了一阵，饭桌上有鱼有青菜，还有苏萌喜欢吃的白虾和米糕。七月底，苏州的天气越来越热，二老忙了一身汗。
苏萌看到他们宠爱的眼神，眼泪不听话地涌了出来，紧接着“哇”地放声大哭，苏阿婆吓了一跳，苏阿公知道孙女这是在哭心底的委屈。苏阿婆被孙女哭得心都碎了，也跟着抹眼泪，嘴里不停地劝，“不哭不哭，我们萌萌这么优秀，学什么都会学得好。”
苏阿公倒没劝，静静地摆着碗筷。苏萌见阿公摆好了碗筷，自己也哭得差不多了，去水池边洗了一把脸，乡下的水都是甜的，苏萌觉得整个人清爽多了。苏阿婆递过来毛巾，“好了，哭完就好了。”
苏萌擦干脸，走到桌边，“饿死我了。”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也没让让亲公亲婆。二老看着孙女吃得那么香，比自己吃还高兴。苏萌吃了一会儿，不顾嘴里塞满的菜，对他们说：“你们别只看着我吃，一起吃啊。”
老两口对视一眼，拿起筷子，一边给苏萌夹菜，一边吃。
沙丽丽打来电话，“姆妈，萌萌怎么样了？”刚一下班沙丽丽的心就飞到乡下。苏阿婆忙说，“蛮好蛮好，吃饭呢。你要和她说话吗？”
苏萌一听就猜到是妈妈打来的，她摆了摆手，不想接妈妈的电话，苏阿婆原本笑意融融的脸上转瞬严肃下去，“她吃饭不方便接电话，你们不用担心。”
沙丽丽半张着嘴，知道一定是女儿不想接她的电话，全然是不顾她这老母亲牵挂的心，不过听起来这二老一小，相处的不错：“好，那你们吃饭吧，我和她爸晚点过去看看。”
“这么晚了，你们就不要来回跑了，萌萌挺好的。周末休息了你们再来。”苏阿婆劝沙丽丽，阿婆并不知道前些日子苏萌在家里的样子，反正现在的苏萌和过去来乡下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沙丽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好挂断电话。苏志强下班后也给父母打去电话，同样被说了一顿，夫妻俩回到家里连做饭的心思都没有，“真的没事了？不去看看总是不放心。”
“你还不明白吗？萌萌现在不想见的人里还有我们俩。”苏志强也很无奈，“哎，我们去面馆吃个面吧，别做饭了。”他见沙丽丽根本没有做饭的心思。
“哎呀，这段时间被这丫头闹腾得日子都不会过了。”沙丽丽跟着丈夫出了门。
苏志强只想让他们的日子尽快回到正轨才行，“周末去乡下和萌萌谈谈考双元制模具专业班的事。”
沙丽丽一点胃口都没有。苏州的夏天，白天和晚上的温差只有两三度，仍然热得要命，才走出门就已经汗流夹背，而今年七月似乎特别的熬人。她和丈夫一前一后，没有交流地走着，走进面馆的时候正巧碰上个熟人，以前的邻居老陆，他家孩子和苏萌一样大，也是今年中考。沙丽丽最怕这样的时候碰到熟人，特别是孩子同龄的熟人。就算她真的觉得女儿考得好坏没什么关系，别人可不这么想。
“你们夫妻俩来吃面？女儿呢？”老陆看到他们笑脸相迎，沙丽丽从老陆的笑容中仿佛看到了他们在说自己的儿子考上了重点高中一样。
苏志强笑着说，“回乡下了。”
“萌萌那么优秀考哪了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沙丽丽本来就不太好的胃口彻底没有了。
“没考好没考好。”沙丽丽顾左言他。
老陆显然听懂了什么，尴尬地笑了笑，“呀，我去取面。”离开了。
虽然没有被追问的尴尬，但沙丽丽知道接下来她要面对很多这样的寻问。苏志强看到妻子脸上的尴尬，低声劝妻子，“人生的路还长着呢，这才是个开始，面子重要还是自己的生活重要？我们也要学会面对。”
大道理谁不懂呢？但要做到还是很难。
沙丽丽低头吃面，一声不响。
终于到了周末，苏志强和沙丽丽起个大早就准备回乡下，对于女儿中考失利的事，没有想象得那么容易接受，但现在他们不知不觉中已经在慢慢接受了。
苏志强和沙丽丽走到父母家门前，院子里特别安静，推门进去的时候也没有声响，苏志强连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回应，夫妻俩紧张起来。沙丽丽跑到楼上女儿的房间，半个人影儿都没有。
“这，这都去哪了？”沙丽丽慌了神，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苏志强也正要打电话，就看着祖孙三人从外面回来，苏萌看起来好多了，正滔滔不绝地给她的亲公亲婆讲着什么。夫妻俩对视一眼，看着他们仨走进来。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苏阿婆见儿子儿媳一脸紧张，“你阿爸一早去钓鱼，萌萌非要去找亲公找回来，我就带她去了。”
一想到鱼塘，沙丽丽就两脚发软，还好看着女儿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上前拉女儿的手，“这么热的天，还去钓鱼啊？”本来责备地话硬生生被她变成关心的语气。
“萌萌想吃鱼啊。”苏阿公理直气壮地说着。
“要是我们不去接亲公，他就要中暑了。”苏萌嗔怪。
苏志强和沙丽丽又对视了一眼，听女儿说话的口气，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高兴，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没事，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如果不行，我就回来了，你看你亲公这身体棒棒的。”苏阿公笑着拍拍自己的胸脯。
苏志强和沙丽丽怔怔地站在那儿，像两个外人似地。见祖孙三人都若无其事的样子，苏志强想借着这愉快的气氛把这次来的主要目的说出来，“萌萌，有件事爸爸要和你谈一谈。”沙丽丽不想太快打破眼前和谐的气氛，她觉得难得女儿心情好一些，丈夫要说的事她很清楚，万一女儿再生气了怎么办？她拉了拉丈夫的衣角。
“好啊。”苏萌看着父亲，“是不是报学校的事？”看来女儿是真的清醒了。苏志强点了点头，“就是这件事。”他从一个档案袋里拿出一张纸，“首先，爸爸要向你道歉，没经过你的同意给你报了职中的双元制模具专业班。”他将那张纸递到女儿面前，“爸爸觉得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苏萌垂眸看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随便。”
这么淡然的态度，沙丽丽和苏志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看着女儿，“萌萌，如果你不喜欢，可以不去……”
“去呗。”苏萌截断了沙丽丽的话。反正现在去哪都一样，苏萌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