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致勃勃的同学们都没有想到到企业里的第一课是搞卫生,而且还是从卫生间开始。同学们虽然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娇惯的孩子,但这些事大概都没干过,他们看到企业里的培训老师亲自为他们示范卫生间的清扫。
培训老师告诉他们,每个人去卫生间出来,不能将手上的水弄到地上,无论谁去卫生间都有义务拿拖把擦掉地上的水渍和脚印。同学们惊讶地听着,特别是几个来自乡下的孩子,并没有那么好的卫生习惯,个个惊掉了下巴,一脸的不可置信。
苏萌默默地看着,听着。
"你们打刷过的卫生间马桶里的水要达到可以直接饮用的程度才可以。"培训师的话音刚落,所有学生都发出惊呼的声音,二十几个人同时发出惊呼的声音,虽然他们的声音都不算大,仍然可以引起附近员工的关注。
培训老师的脸变得更加严肃了,"这样的声音在企业里是不允许有的。"同学们面面相觑,纷纷吐了吐舌头。第一天进企业上课的体验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苏萌也不例外。
苏志强回家就问女儿今天进企业的情况,苏萌把这一天发生的一切,一个画面一个画面生怕落下地讲给父母,不出所料苏志强和沙丽丽听得目瞪口呆。这正是苏萌想看到的结果。
"意外吧?惊讶吧?我们当时和你俩现在的表情差不多。"苏萌讲完一边摇着头一边叹息,一时之间她不能非常清楚地表达自己的心情,她只是知道今天对她的冲击很大。这种冲击不仅仅是上课那么简单,她深刻地感受到了一个企业的文化。
"这哪里上班啊?这国情不一样,什么都不一样了,这不是剥削吗?"沙丽丽不以为然地先反驳。
苏萌马上纠正妈妈,"不,没有剥削,企业很尊重我们,只是他们有规则,而遵守规则可以更高效地完成工作。"这些话也是今天苏萌刚学到的,名副其实地现学现卖。
沙丽丽被女儿怼得哑口无言,"我本来是怕你们受不了,你还不领情。""我们今天虽然学了一天怎么在企业里打扫卫生,但是在人家工厂里工作感觉到挺好的。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脏,那么累。我觉得挺不错的。"苏萌喃喃地说着,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苏志强和沙丽丽看着女儿,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毕竟那是他们都不了解的陌生领域,可他们从女儿的脸上看到了向往,那就不会错吧。
沙丽丽一边做饭,一边和丈夫发牢骚,"先是把手都做出老茧,再去车间当清洁工,你说你这是为女儿选了什么专业啊?"苏志强默默地听着,承受着妻子的所有怨气。
第二天,女儿直接穿着工作服就从家里出发了,看得沙丽丽一阵心疼,"好好的女孩儿,应该在学校里读书,现在成什么了?""这是双元制的教学模式而已,你可不要添乱。"苏志强终止了沙丽丽的牢骚,可是沙丽丽那张脸一直就没舒展开,她把所有的情绪带到单位里。
沙丽丽的同事渐渐都知道了苏萌中考失利的事,背后的各种议论就不同了,现在看到沙丽丽满脸愁容,来关心几句。
沙丽丽刚想和同事发几句牢骚,又憋了回去,有些苦只能自己承受,世间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别人不会懂,何况他们连双元制教育是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和他们解释,她想到丈夫在说服她的时候有多困难,要想说服同事就有多难。所以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沙姐,今天我路过克恩公司看到你家囡穿着工作服进去了。"偏偏有人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沙丽丽故作镇定,硬挤出来个笑容,"哦,是啊,接下来他们在企业里学习。""啊?人家中专不都是最后一年才实习,你们这么快就实习了?那是学什么了?才开学八周吧?"有人好像比沙丽丽更清楚。
"他们双元制不一样,要进企业里学,学企业文化。"沙丽丽大概能猜到她的同事大概会问什么,因为她昨天晚上就是这样问苏志强的。果然,如她所料,她就把苏志强和苏萌给她讲的那一套又讲了一遍。她仍然知道,有人会信,有人和她昨天晚上一样质疑。可她没有再解释,刚刚和同事们重复昨天丈夫和女儿说过的话时,她好像也明白了一点什么。
"哎呀,外国人的东西,我们真不懂。"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虽然太仓的德企越来越多,市民也都发现了德企的好,但某种程度上,对双元制教育的了解还非常有限。沙丽丽不知不觉中感觉到自己已经比一个普通市民了解双元制教育了,因为她身在其中,没有什么宣传和道听途说比她的亲身感受更好理解双元制。这一刻,她好像有点理解丈夫,那些阴霾的心情好了许多,"人这一生长着呢,有些路总要走着看。"她意味深长地说道。
人与人之间就会有些微妙的插曲出现,没有谁对谁错,只是立场和角度太不相同。事实的对立面是偏见,而偏见的出现是认知问题,而认知是经验、见识积累而来的。
沙丽丽不知道丈夫为女儿的选择是不是百分之百正确,但他们一家人都有一个信念,有志者事竟成!她不支持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又支持谁呢?
第二天回家,苏萌告诉父母,他们今天又学了一天如何摆放工具。第三天、第四天,连续好几天,听起来他们都没学什么东西,只学到了企业规则。
终于,实训老师说今天他们要上手修理设备,先是拆。第一组同学围在操作台前,静静地看着实训老师将要拆卸的设备放好,又拿出许多塑料盒,整齐地摆放在操作台上。同学们一声不响地静静看着老师的动作。
实训老师拆开机器,看着他们说,"接下来看好我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