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窈简直被他气笑了。
俏落的脸庞沉了下来,如画的眉眼间盘旋着丝丝入扣的冷艳,“那你现在也别靠我,自己想办法。”
顾屿板着脸:“我本来也没想靠你。”
纪窈彻底火了:“顾屿!”
顾屿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过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说:“你嫁给他,日子过得也不好,我怎么能去给你添麻烦?厉见深他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吗?我不想让你为了钱,步妈妈的后尘。”
纪窈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像是突然被一盆凉水浇灭,滋滋啦啦的,还冒着青烟。
母亲婚姻的不幸,对他们姐弟的影响是巨大的。
顾屿的感受其实并没有纪窈那么深切。
毕竟他从小就被送到了云城寄养,所有事都只能是“听说”,可纪窈,是亲眼看着母亲从楼上跳下来变成植物人的。
回想起了那天的场景,纪窈抿住了唇,心中还是难以抑制地发痛。
“姐……”顾屿张了张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的。”
“没关系。”纪窈低着头,甚至笑了下,“你没说错什么。”
厉见深与纪景儒也相差无几了,同样都要对自己的亲骨肉赶尽杀绝,同样都是娶了一个、还忘不了另一个。
天下的薄情人何其相似,归根到底,都是一个“狠”字。
但纪窈和她母亲不同,不会在错误的男人身上,耗费自己宝贵的一生。
“我不是因为钱才嫁给他的,而且,我跟厉见深已经离婚了。”纪窈道,“你可以放心了。”
顾屿愕然:“你……为什么离婚?”
明明,她喜欢了他十多年。
“姐,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如果喜欢不上我也算是他的错的话,那可能有吧。”纪窈轻描淡写。
顾屿当然懂得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喜欢与不喜欢,都不是错。可先前那么多的坎坷荆棘也没能阻止他姐喜欢那个男人,这次她肯放手,一定是被什么伤透了。
视线掠过女人静水无波的脸,他沉声道:“狗男人没眼光。”
“他有没有眼光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笔钱怎么还。”纪窈说,“六十五万不是个小数目,还不上他们会变本加厉的。”
顾屿的脸一下涨红了,怒骂:“这群王八蛋,才一个星期就敢这样收利,岂有此理——”
“报警吧。”纪窈皱眉,“不然下次遭殃的就是钟阿姨了。”
钟家有恩于他们,绝对不能连累到钟阿姨身上。
“明天我送你回学校,你在宿舍住几天。”
“那你怎么办?”顾屿不肯。
“我在云城有朋友,可以暂避一阵。”
顾屿这才同意了。
顾屿把床让给了她,自己要去睡沙发。纪窈瞧他这一身是伤的样子,到底没忍心让他受罪,自己抱了一床被子去了客厅。
夜幕沉沉,无星无月。
主卧里传来顾屿均匀的呼吸声,纪窈却在沙发上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在云城有朋友,这话是假的。
六十五万,放在以前,她或许还能想到法子,但是现在……
她连身上最后的两万块钱都给了那些“土匪”,重新找个工作赚钱的速度,也肯定赶不上利滚利的速度。
这可怎么是好?
就这样发愁到了第二天早晨,纪窈装作无事地将顾屿送走,正想去警察局报个案,谁料刚出小区,就被拦在了门外。
纪窈的脸微微一白,“你们……”
“这么早,要去哪啊?”为首的人笑着逼近她,“不会是想跑吧?”
纪窈眉头紧锁,步步后退,心里却隐隐感到奇怪。
昨晚天色昏暗,她没太看清那些人的长相,但是听声音……这似乎不是昨晚的人。
“纪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人摆弄着钢刀,调笑道。
一声“纪小姐”,让她倏尔警觉。
纪窈不动声色地眯起褐眸,眸底温度逐渐凉了。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你说呢?”那人反问,“刚才被你送上出租车的,是你弟弟吧?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免得你弟弟都跟着遭殃。”
纪窈这下彻底确认了,这一定不是昨晚的人——放贷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顾屿?
那这样纠缠不休、卑劣到用她身边人的安危来拿捏她的混蛋,除了那个狗男人,还能有谁?!
他还真是好大的本事,一夜之间就能追到云城来!
心里搓起一股无名火,纪窈的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最后因为担心顾屿的安危,冷笑道:“我跟你走。”
那些人把她带到了一家高档会所。
奢靡华丽的装修风格,倒不是那人一贯喜欢的风格,可纪窈此时实在是太生气了,没有在意这微小的违和感。
直到她进了包厢,看到了背对着她的那张躺椅上,随意躺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男人旁边,两三个穿着性感火辣的女人在给他捏肩捶腿。
纪窈悚然一惊。
想回头却为时已晚,背后的两扇大门被人“砰”的关上了。
她终于开始害怕了。
躺椅上,并不是她以为的人。
而是——霍东来!
“看到是我,意外吗,纪窈?”男人转过来,邪佞的笑容铺满眼底,薄唇勾起,嗓音冷冽,“我以为你聪明得很呢,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过来了,是把我当成谁了?”
“毫无防备”四个字,直直戳中了纪窈心底。
她的心脏一揪,整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是啊,毫无防备。
她把他当成谁了,为什么只有愤怒,却毫无防备?
这样的认知在她心里陡然掀起一个巨浪,将她所有自以为收拾妥当的情绪全部拍碎在了涯岸上。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霍东来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吊儿郎当的笑,“你看看,昨晚欺负你的人,我替你收拾了。”
说着,他的手下把一个人拎到了纪窈面前。
纪窈一看,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那人眼窝深陷,面容惨白,双手被人砍断,血肉模糊,露出了森森白骨。他应是嚎了太久,如今嗓音嘶哑,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