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装七日,今日怡春院再度开业。

对于今天的重装开业庆典,杨妈妈极度重视。不仅精心准备了别开生面的开场演出,更是邀请了临江文坛诸多才子一起举办诗会,其场面之宏大,可以说仅次于临江三年一度的莲台诗会了。

怡春院门口,杨妈妈的关系网,姑娘们的熟客,人影一个接一个,马车一辆接一辆,端的是宾客满座,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中,门口迎宾的护院也早早地换成了一身清凉的姑娘,没有那挥舞绢帕的艳俗,只是面带笑容微微欠身反倒显得更有格调。

“李公子,您总算来了!”

早已等候在门口的杨氏见到李澈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立刻笑颜如花的走了过来。熟络的挽着李澈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的向院内走去,看的一众宾客无不惊讶。

杨妈妈虽然青楼鸨母,可在整个临江县那可是不简单的一号人物,上至达官贵人下至三教九流都得给她三分薄面!能被她主动热情接待,并且挽着胳膊的,那绝对都是有头有脸,能入得了她眼的人物。

虽说曾经的李澈将军府少主的身份足够尊贵,可落魄凤凰不如鸡,连将军府都卖了,谁还会真把他放在眼里?至于诗才与书法,是真金白银,是权利与地位吗?

但此时杨氏这么一个挽着胳膊的动作,却是让李澈在众人眼里,瞬间回到了足以被重视的程度。毕竟能被杨妈妈看重且交好的,都不是一般人物……

“公子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行走在院落间,杨氏一边跟宾客们赔笑打招呼,一边小声说道。

“那就有劳姐姐了。”微笑着点了点头,李澈便在杨氏的引领下,坐在了一处低调但不失身份的雅座上,悠哉悠哉的品着茶。

刚刚落座,便见身形富态的县衙典吏熊瀚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

“李贤侄?还真的是你啊!”

“李澈见过熊典吏。”

看着熊典吏那熟络的模样,李澈并未起身,只是抬手作揖礼貌了一下。以李澈曾经的脾性,见了县太爷也就拱一拱手,这种不入品阶的县衙属官,就更看不上了。

不过那熊典吏也没在意,随手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听闻李贤侄诗词与书法造诣高深,但一直未曾得见,实在是遗憾至极啊。”

“怎么,熊典吏这是要为谁当说客吗?”看着坐在熊典吏原本那张桌子上的李宗信,李澈呵呵一笑,态度冷淡。

“嗨!这事儿哪儿的话啊,令尊与李家本就是一家,正所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是不能商量的呢?”熊典吏嘿嘿一笑。

“商量?呵呵,那劳烦熊典吏把话带到,我要李家全部族产。”

“贤侄!你这是不给熊某面子啊!”听到李澈的条件,熊典吏顿时脸黑了下来。

然而李澈哪儿管他一个不入流的小官?

“熊典吏的面子,很值钱么?不知和家父比起来,哪个更值钱?”

“你!”

熊典吏顿时气得须发皆张可却又无从发作。他虽然在这临江县也算是实权人物,跺一跺脚整个县城动弹的存在,可李宗源乃是朝廷钦封正四品的宣威将军,他能比得过?

“该吃酒就吃酒,有些事儿,不是熊典吏你能掺和的。”目带杀气的扫了一眼远处坐着的李宗信,李澈扔下一句话,便不再理会这熊典吏。

见自己自讨没趣,熊典吏板着张脸大袖一甩,愤然而去。

“呵呵,这李宗信还真有意思。放着他当主簿的族长李宗义不找,反倒是找一个典吏来当说客,心思还挺多啊!”

不理会李宗信的幺蛾子,看着前方硕大的舞台,李澈神态自若的品着茶。

待到县令侯启泰与巨源赌坊老板陈贤联袂而至,精彩的重头戏,终于要来了!

只见杨妈妈热情洋溢的招呼着二人落座最尊贵的席位后,莲步款款的走上了那精心装扮的盛大舞台。

“感谢诸位能在百忙之中,赏脸参加怡春院的重装庆典,妾身在此谢过诸位了!”恭敬地欠身行礼,杨妈妈又是一番亲切的拜会与介绍之后,手中绢帕一抖道,“那么就请诸位,欣赏姑娘们带来的才艺!”

咚!

一声大鼓响起,就见遮盖在每一层楼阁上的红布瞬间落下,古色古香的装饰风格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就在此时,空中忽的有花瓣飘洒,众人抬头间,就见几名穿着青衫白纱作仙子打扮的姑娘面带轻纱,手中拎着花篮,自空中飘过,举止优雅的向下撒着花瓣,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美轮美奂!

“我的天!仙女!这简直就是仙女啊!”

“仙子飞天?!绝了!真真是绝了!”

看着众人那震惊的模样,杨妈妈不由得对李澈投来了感激的目光。毕竟吊威亚的仙子飞天,是李澈一手帮她设计的。

接下来,便是一出又一出的表演。有仙子,有道姑,有僧尼,有公主,有女将军!一个又一个无比传传神的角色,彻底将所有人的目光死死的勾了过去。

只是听着那络绎不绝的掌声,便知今日的庆典是多么成功了。

而就在众人以为这庆典即将落下帷幕之际,就见半空中,又是一道身影裙角飞舞,犹如仙女下凡般自空中缓缓飘落。与此同时,其怀中所抱琵琶,也是传出悠扬的曲调。

却是海棠红欧阳婉儿压轴出场,瞬间惊艳了四座!

那悠扬的琴音伴着犹如天籁的歌喉,一曲‘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听的一众宾客如痴如醉,伴随着那不断飘落的花瓣,简直像是进入了仙境一般,令人久久不能忘怀。

“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竟然真的是这一首!没想到海棠红姑娘竟真的唱了出来!”

“我知道!这不正是李澈李公子先前在诗会上赠予海棠红姑娘的诗词吗?妙哉!妙哉!”

听出了那词曲,众人的目光瞬间向着李澈所在的位置投了过来。

“好诗!好诗啊!李公子啊,你真的是瞒了我们太久太久啊!这么好的才华,为何如今才展示呢?”

“是极是极!自令尊李宗源李先生之后,我临江诗坛,沉寂了足足十八年啊!万幸,如今又有李公子横空出世,为我临江诗坛贡献如此佳作!诸位,在下唐突,此刻我等不如敬李公子一杯如何?”

“没错!能有幸听得如此佳作,实在是该敬李公子一杯!”

县太爷这些有身份的人自然是不会掺和这样的事儿,但一众才子们却是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酒杯,遥遥的敬李澈。

“各位谬赞,谬赞了!今日是怡春院的庆典,更是我临江的盛事,李澈怎敢喧宾夺主。还是让我们一起敬临江县吧,愿我临江县能风调雨顺!”

好家伙!这尼玛是李宗信安排的托儿吧?这是生怕自己能东山再起,所以直接来个捧杀?

虽然被人吹捧是好事儿,但也得分场合。今天到场的宾客一个个都是临江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喧宾夺主只能平白树敌,李澈才没那么傻呢。

如果他真的欣然接受了这帮人的吹捧,那必然会得罪诸如侯启泰陈贤这些临江县的权贵。虽说放在整个大虞朝来看,这帮人屁都不算,可在强龙也怕地头蛇,一口气将所有人都得罪光,还想咸鱼翻身?

所以话锋一转,李澈便将这些人的吹捧引到了整个临江县的层面。祝福临江县风调雨顺,没有人会反对,自然也就不会有平白树敌的情况了。

果不其然,当李澈这话一出口,原本面无表情的县太爷侯启泰也是笑呵呵的举起了酒杯,一副与民同乐的模样朗声开口,“李贤侄果然是有大学问的人,这话说的好!那诸位,借杨妈妈的水酒,祝我临江县年年风调雨顺,百姓富足安康!”

而县太爷这一开口,远处的李宗信顿时脸黑了下来,狠狠地咬着牙,恨不得把李澈生吞活剥了!

“听闻李贤侄诗才书法双绝,今日恰逢杨妈妈牵头举办诗会,又有海棠红姑娘奏曲,不知老夫是否有幸见识下贤侄的才华?”缓缓将手中酒杯放下,县令侯启泰捋着长须,慈眉善目的笑着。

“这自然没问题。不过今日难得这么多文人雅士齐聚一堂,还是先让诸位尽情展示一番,侯大人意下如何?”再次以晚辈礼敬侯启泰一杯,李澈笑着说道。

“说来也是!那就先欣赏下我临江才子的风华,贤侄再来压轴!”

“压轴谈不上,晚辈也不过是取巧,多点时间打打腹稿罢了。”

李澈神态轻松,不卑不亢的笑答。却不曾想话音未落,便听一道极为刺耳的声音如若炸雷般轰然而来。

“压轴?我看你是不敢吧!沽名钓誉之辈,欺世盗名之徒!”

而后便见李宗信一脸愤慨的大步走上前来,看向李澈的目光犹如看贼人一般不屑。

“请县太爷为草民做主!这李澈实乃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徒!他所作的诗词,所写的书法,根本不是他自己的!而是自草民家传墨宝上盗取的!”

满脸悲愤的说着,李宗信一把推开李澈桌上的干果酒杯,两幅卷轴哗啦一声摊开!

只见那卷轴之上,赫然是先前李澈所做的两首诗,还有那两笔字!

那古朴的卷轴,泛黄的宣纸和墨迹,无不彰显着其久远的年代感!

看着那两幅卷轴,众人无不大惊失色,纷纷将怀疑和鄙夷的目光投向了李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