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纪窈沉默了,心道好家伙,真是小看她了。
以她对沈曼白的了解,她可做不出这种事。
“窈窈,”程子骞怕她的情绪波动会影响到腹中胎儿,赶忙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有心理压力,她怎么样,和你没关系。”
“当然和我没关系。”没想到的是,被安慰的纪窈反倒比他还平静,“发她裸照的是霍东来,决定跳楼的是她自己,我何错之有?”
从霍东来手里自救逃生就是她的错吗?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之外,她没有义务对任何人的性命负责。
但很显然,有人不这么想。
“如果你老老实实在霍东来那里等着,这些事就不会发生。”男人冷峻的指责像一把刀,刀锋对准了纪窈。
纪窈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好笑地回望着他:“老老实实地等着?等什么,等厉总你来救我吗?”
“厉总是不是忘了,你在把我推给霍东来的时候,是希望我死在他手里的。你无所谓我的死活,你只想救你的曼曼。”
霍东来有一句话说对了——她是对不起厉见深,可她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沈曼白!
纪窈没那么大度,怎么可能愿意用自己和孩子的安危,去换她的仇人活着?
“让我把性命交给你,乖乖等着你来救我?不可笑吗?”
说着可笑,女人就真的笑了:“还是说,因为这七年来我对你有求必应,给了你我一点底线都没有的错觉,以为我什么事都会顺从你的意思?”
男人深沉的黑眸瞬间冷得结了一层冰,外扩的寒意不断侵蚀着周围的空气,让人心惊胆战!
“纪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严佑也惊呆了,这是他家温柔和蔼、端庄贤淑的太太会说得出来的话吗?
这段婚姻,已经让纪窈太累太累了,她顿了顿,道:“你不是想要离婚么,明天下午三点,我在民政局等你。”
说完,她转身要走,厉见深却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纪窈挣扎:“你放开我!”
“离婚?纪窈,你这就想全身而退了?”男人俊脸压低,慑人的迫力冷冷袭来,“别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七年前榕园的事,不是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了的。”
纪窈浑身一颤,扬起的另一只手就这么戛然停在了半空中,巴掌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厉见深眯起长眸,嗓音仿佛在下雪:“本来只要你肯老老实实待在霍东来身边,等到我安排好曼白再去救你,就算是还了七年前欠下的债!但是你私自跑回来、害得曼白因此名誉受损、摔成重伤,那么七年前这笔账,我们只能另算了。”
“严佑,看好她,在我回来之前,谁也不准带她走。”
男人凛冽的视线扫了眼她无力垂下去的手,冷声吩咐。
严佑低着头道:“是,厉总。”
男人说完话,径自往手术室的方向去了。
程子骞自然就是那个“想要带她走”的人,严佑见状提醒道:“程警官,医院是公共场合,您有警衔在身,还是注意影响的好。”
“他说得对,子骞。”纪窈也怕程子骞会强为自己出头,“你先去忙吧,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肯定有得忙。”
“窈窈……”他攥紧拳头,半晌才说,“好,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程子骞离开时,突然在医院圆形石柱旁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是钟冉。
程子骞走过去,蹙眉问:“你哥哥身体怎么样了?”
女孩脸色发白、心不在焉,竟好像没有听见他说话似的。
程子骞也没多想,嘱咐了两句,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走了。
过了片刻,钟冉回过神来,跑向了纪窈:“窈窈!你没事吧?”
“小冉?”纪窈惊讶,“你怎么来了?”
钟冉上下打量着纪窈,看见她衬衫上的血迹,都快哭了,“窈窈,听程大哥说你被人绑架了,可吓死我了。”
纪窈宽慰道:“没事,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倒是你哥哥,他没事吧?”
“我哥就是审讯的时候低血糖晕过去了,你别担心他。”钟冉心里揣着事情,碍于周围有人,只能低低在纪窈耳边说,“窈窈,我、我刚才听见了……”
“听见什么?”
“榕园。”钟冉压低了声音还是能听出哭腔,“窈窈,厉总是不是知道七年前——”
“没有。”纪窈答得斩钉截铁,目光像一脉隽凉的溪水,静静流到对方内心深处去,“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会告诉他的,你放心。”
“刚才厉总因为榕园的事情迁怒你,他还说他要和你算这笔账,我都听见了!”
“小冉。”纪窈握住她的手,“你别怕。”
“我不怕,我、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你……”钟冉流下了眼泪,“那件事,明明是我……”
“傻丫头,你说什么胡话呢?”纪窈伸手去擦,始终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清的分贝,语气温柔有力,“当年多亏了有你,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你别再管我哥哥的事情了,窈窈,我哥哥那边,程大哥答应想办法。你就放心处理你和厉总的事,不要有后顾之忧……”
“好,替我谢谢他。”纪窈笑笑,“你快走吧。”
钟冉踟蹰了好半晌,很不放心地离开了。
纪窈被迫在医院里等到了深更半夜。
凌晨两点左右,手术室的灯“啪”的一声灭了,厉见深也走出了院长办公室。
一眼,就看到了长椅上昏昏欲睡的女人。
她抱着自己,像只无林可栖的倦鸟,在这凉薄的夜色下莫名显得可怜。
“厉总,沈小姐目前……”医生跟在他身后絮絮低语。
寂静的楼道里,医生和男人低沉的交谈声弥漫开来。
纪窈被吵醒,隐约听见“植物人”、“苏醒”这样的字眼。
她想到什么,忍不住回头问了严佑一句:“沈曼白从几层跳下去的?”
严佑叹息道:“三层。”
“……”怪不得。
纪窈脸上忽然多了几分要笑不笑的表情。
病房明明在十五层,要跳楼还专门跑去三层。
沈曼白果然还是和她印象中一模一样,这么多年了都没什么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