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和厉见深边讲着话边走近了,最后告别前,医生悉心交代:“病人现在的情况,需要有人24小时看护着,绝对不能出差错。接下来的三天尤为关键,照顾仔细些,对她恢复意识很有帮助。”

男人冷漠的目光于是落在了纪窈身上:“听见了吗?”

纪窈折腾了一天,身心俱疲,这会儿听到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几乎没反应过来,“什么?”

男人的嗓音听起来很冷漠,不带一点温度:“曼白失去意识了,身边需要人照顾,否则有终身瘫痪变成植物人的可能。”

“和我有什么关系?”纪窈还是没明白。

“你有经验。”他下颌线一绷,俊脸的轮廓里析出几分充满戾气的不耐,“从今天开始,你负责照顾曼白。”

经验。

纪窈愣了几秒,也不知是心痛更多一些,还是荒唐更多一些。

各种滋味从心底蔓延开,她不禁笑了下:“厉总是真的放心我啊……让我来照顾她,就不怕我把她从植物人照顾成死人吗?”

“你不敢。”男人深邃的眼轮里,长眸眯成锋锐的一线,寒意乍现,“倘若曼白有个三长两短,钟强、纪家……你身边多的是人来偿。就算钟强和纪家都不重要,这个世界上,总能找出你在乎的人。”

纪窈一窒,菱唇死死地抿了起来,双手下意识放在了小腹上,形成一种保护的姿态。

厉见深没注意她的小动作,只是淡淡扫了眼她身上狼狈的衣衫,冷漠地吩咐:“严佑,把曼白需要的东西打点好,再送几身衣服过来。”

“是,厉总。”

回棕榈湾的路上,严佑小声询问:“厉总,把太太一个人留在医院真的没问题吗?太太娇生惯养,我怕她照顾不好沈小姐,不然我从外面雇一个专业的护工吧?”

厉见深缓缓阖上眸,不为所动道:“不用,没有人比她更专业。”

“这……”严佑想了想,明白了。

太太的母亲,也是这样从楼上跳下来、摔成植物人的,在医院治疗监护了一两年的时间,最后不知怎么去世了。

就是她刚和厉总结婚那会儿。

结婚前那段时间,她天天往医院里跑,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都说久病成医,她无微不至地照顾了母亲那么久,肯定比一般护工都要专业许多。

可是这样的“经验”,未免也太过诛心了。

难怪刚才太太的脸都白了……

“对了。”后座上的男人不知何时打开了双眸,在黑暗的环境里,静静望着街边逝去的光影霓虹,“带纪窈去做个检查。”

“什么检查?”严佑问。

“搞清楚她是不是怀孕了。”厉见深眉目冷淡,眸光像凝固的墨,动也不动,“她裤子上有不少血迹,如果像她说的,霍东来没把她怎么样,这些血来的没有道理。”

“万一太太真的怀孕了……”

那厉总岂不是差点把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害了?

严佑没敢往下说,光想想,心都凉了半截。

男人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眉峰蓦地皱紧,嗓音里卷起几分烦躁:“怀了也打掉。”

纪窈那个女人撒谎成性,她承认“怀孕”的时机如此巧合,明显就是为了骗他救她。

她怎么可能怀孕!

严佑从车里急遽下降的气压里感受到了厉总的心情有多差,连忙补救道:“我后来又派人去二院仔细询问过了,他们说上次应该是个误会,太太确实是去做普通的妇科检查的,检查报告也是真的。”

闻言,厉见深心口莫名的堵塞终于有所松缓,稀薄的空气沉入肺腑,他冷笑一声。

这就对了。

她不会怀孕的,不可能的。

……

严佑拿着东西回到医院时,已经是深夜了。

沈曼白住在单人病房里,纪窈将就着睡在一旁的沙发上。

她睡得不是很安稳,严佑刚一开门,就惊醒了。

见是他,女人微微蹙起细软的眉,声音像是受了寒一般沙哑:“是你啊。”

“太太。”严佑递上来一块毯子,“您歇着吧,有什么事叫我去就行。衣服我给您带来了,您要去换一下吗?”

纪窈道了声谢,歇了片刻,拿着衣服进了浴室洗漱。

镜子里,是一张苍白却不失精致的脸。

纪窈曾经很在意自己的容貌,为了呈现出那种天然去雕饰的美,她内外兼修、毅力十足,就好像漂亮一些,便能得到谁的青睐。

如今,这份心气儿散了,看着这张脸,竟也觉得乏味。

“太太,麻烦您跟我走一趟吧。”严佑见她吹干头发走出浴室,低声说。

“这么晚了,去哪里?”

严佑踟蹰道:“厉总他……不放心您的身体,让我带您去做个B超。”

纪窈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总是要来。

可对方冠冕堂皇的措辞又让纪窈嘲讽的笑了:“他是不放心我的身体,还是不放心别的什么?”

严佑小心翼翼地瞧着她,总觉得太太的性情变了许多,就在这一两天的功夫里,让他相处起来有些战战兢兢的。

“太太,还请您别为难我。”

纪窈憋了一肚子的火,不冷不热地盯着他。

厉见深这狗男人做事可真是滴水不漏,一边使唤着她照顾小情人,一边还能想起来这茬!连准备的时间都不给她留,天还没亮就让严佑带她去做检查,他是有多怕她肚子里真的怀了个“孽种”?

纪窈越想越心寒。

不能再拖了,她必须马上离开厉见深,否则月份大了,就彻底瞒不住了。

她深吸了口气,镇定道:“好,我可以去做检查。”

女人说着,眉目挑起,挑出一线细细长长的冷艳,嘴角也弯出个笑来。

那笑容温静,伏兵不动,却莫名在气势夺人一筹,“麻烦他亲自过来,也请严助理转告他,我同意离婚了,他过来的时候带上离婚协议,该办的事情一次办完,免得以后还要见面,晦气。”

……

书房里,男人听着严佑转述的话,脸色难看了几分。

“她真是这么说的?”

“是……厉总。”

也不完全是。

他转述的已经比太太说的委婉许多了,但是厉总还是肉眼可见的火冒三丈。